仿生狐狸会梦到电子玫瑰吗

“我亦飘零久,十年来,深恩负尽,死生师友。”

辛家英雄出少年
——只有好好地做梦,才能看见自己的旧河山啊。

十四岁是一个考试的年纪。

公元1154年,也就是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,有一个少年年满14岁,乘船北上应试。一路上,他鲜少与人交谈,沉沉郁郁但又目光如炬,他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暗暗发誓:“这一次,我一定不辱使命。”

然而他的结局是,落第。

慢,你以为他是有辱使命了吗?不,你错了,这个少年返回江南时带回一张亲手绘制的燕京地势要塞图。放到今日,这就好像你爸妈和你说:“这次你去高考,考不考得上不要紧,你去把考试中心的安保情况摸清楚,改日我们去炸了它。”

我一直觉得,在如今这个时代,这个少年若是有心,真的能成为一个令世界头疼的隐患。

忘了说,这少年名叫辛弃疾。

“君子居草庐而思社稷,小人处高位而乱国家。”

我深深觉得,是南宋的一群混蛋毁了辛弃疾。

成为词人,是稼轩命里最大的意外,这个要背景有背景,要腹肌有腹肌,要胸怀有胸怀,要身手有身手的男人确实应该如那个和他姓名相称的男人一样,是员铁骨铮铮的大将。

然而明主未逢。宋高宗窝在江南的温软山水里蒙上眼睛感叹:“生活多么安定、祥和、富足啊。”

稼轩向北望了望广阔的失地,小声吐槽:“去你的安定,去你的祥和,去你的富足。”他呈上一纸文书:“陛下,我有几点政治意见要提,比如,我们快点去收复失地吧。”

宋高宗接过来,照例先看一眼题目:《美芹十论》。这是什么鬼玩意,难道不知道人家最最最最最讨厌芹菜了吗?

后来,有同事问稼轩:“你的治国之策为何要叫《美芹十论》?”

稼轩一脸委屈:“做人要谦虚啊,老子觉得老子写得好,可万一,皇帝他老人家不喜欢怎么办?”

事实证明,皇帝他老人家 ,确实不喜欢。

稼轩是少年英雄,这也难怪,毕竟“辛氏多世贤,一姓万古夸”,辛氏一脉人才济济,算到他少说也是官三代。自幼耳濡目染,自然是思想正派的进步青年。

你若去问年少的稼轩:“将来想做什么呀?”

他肯定回答:“报效祖国,收复山河。”

听起来有点傻,但确确实实是真的。稼轩的梦想贯穿他全部的生命。爆发收复失地的梦想始终未得实现,他竟然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。

而历史也证明了,稼轩哪里该是一个拿着笔杆子的文人。

我们总是看李白吵吵嚷嚷要“十步杀一人”,我们也总是看范文正公大声感慨:“燕然未勒归无计”,但稼轩毫不在意:“你们算哪根大萝卜?老子才是真正上得战场,下……下什么下,老子生是战场的人,死是战场的死人。”

完颜亮南侵,稼轩几乎不厚道地拍手叫好:“终于有机会把你打得连南都不认识了。”于是他兴冲冲地去张罗帮手:“来,我们一起去打人吧。”结果就是,文官一边擦汗一边战战兢兢去向皇帝禀告:“有个…有个叫辛弃疾的……他……他拉起了一大票朋友……”

宋高宗一拍桌子:“屁,那叫起义。”

当然,稼轩自己是不会知道这段小插曲的,因为他正在率领五十人在五万军中取敌将首级。策马回望,身上悬浮的都是明晃晃的战斗力指数。

这件事传回临安,结结实实地吓了皇帝一跳,他连忙招手:“来来来,我给你个官做,你给我到地方去管管百姓、建建高楼、玩玩我的世界,可千万千万别再和军队沾边了。”

就这样,稼轩不情不愿地开始了他南渡后最漫长的阶段。队长与这个阶段,我们习惯将它称为“闲居四十年”,因为在这段时间,稼轩的生活重复着“做官——弹劾——调官”的生活。据不完全统计,这四十年,稼轩至少被弹劾了七次,若是用来收集龙珠,这个时候也可以召唤神龙了。

皇帝大概以为,只要不让稼轩碰到军队,他就能老老实实的了吧,但现实很快就告诉他,这个想法实在是敲萌敲可爱,很傻很天真。

稼轩到了湖南,觉得湖南人民个个都是当兵的好苗子啊,于是二话不说,公文一扔:“我们来组个军队吧。”因为没有仗打实在是太无聊了。

这支队伍后来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“飞虎军”,作风优良,军纪严明。皇帝起先很高兴,可他还是不明白:“为什么啊?”

稼轩目光灼灼:“枕戈待旦,准备北伐,重拾旧山河。”

皇帝沉默了。他强忍着后背的冷汗沉吟良久,最后摸着下巴说:“爱卿啊,这几年实在是辛苦你了。朕就恩准你提前退休养老好不好?当然啦,工资照开,五险一金照发。”

纵然稼轩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,他也只能留下一句:“君恩重,且教重芙蓉”就卷卷铺盖回家休养了。

那么辛弃疾回去做什么了呢?

你以为是真的种芙蓉吗?你错了,当然是建不动产啊,而且取名都随意得很,自封了个稼轩居士,每天吃饭睡觉发牢骚。

是的,大多数的辛词就是这个时候写下的。

大概是拿不了刀和剑,那就凑合凑合,那支笔吧。

稼轩词的情感非常统一,大体上是“我梦见了往日的辉煌让我去打仗吧”、“陛下不让我北伐我心里委屈啊”、“朋友们都能施展才华羡慕嫉妒恨”、“赶快召我回去做官吧嘤嘤嘤”。

如果南宋有朋友圈,宋高宗一定会烦得把他屏蔽。

当然,或许地处偏远,稼轩的“杀贼”动态只能成为草稿箱中一条接着一条的“无网络,发布失败”。

也有人说,有一部分的辛词是表现诗人闲适悠然的的心情,比如“旧时茅店社林边,路转溪桥忽见”。这种人通常有一个类似伏地魔一样不能提的名字,我们统一称之为“出题老师”。在高考没有结束之前,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。当然,我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。谁叫他们是凡人,而我是小仙女。

稼轩身上的担子,始终有关姓氏的责任,有关报国的热血,有关幼年的梦想,有关那个名字相称的少年将军一样的情志。

种种如此,是绝对不会在什么青青草,稻田蛙声中被忘却的,如他这样的少年英雄也都自视甚高,绝对轻松不下来。

他写沙鸥,写麦田,写月色,不过是因为这里着实离疆场太远了。

我仍然清楚地记得,他曾写下一句“拍手笑沙鸥,一身都是愁”。虽然作为厚实读者的我们都知道,他不是有心嘲笑这只鸟儿,但在后来的诗里,这种飞鸟频繁地出现,见证了他所有苦逼的时刻。

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。

天道好轮回,苍天饶过谁。

但是稼轩没空管这些,因为返聘的聘书终于度过了四十年的千山万水,送到了他的手上。

1203年,已经63岁的稼轩被重新启用,北伐兴复的小火苗在偃旗息鼓四十年后终于又一次燃烧起来。

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缓神,“天下英雄谁敌手”的豪迈还在风里回荡,韩侂胄对于抗金的花式表演再次给稼轩兜头浇了一盆冷水。

于是耳顺之人再登北固亭,把栏杆拍遍也只问了一句:“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?”生命中的第三次罢官,他已经平静得潇洒起来,只是在包袱款款临行前,他问了自己一句:

“北伐的梦,确实不能再完成了吧?”

“那我把长篇大论送给你,你教教我怎样种树好不好?”

稼轩被罢官的一个月后,金国再度南下,与之前不同的是,这一次是被迫的,因为北边的蒙古崛起了。

但瘦死的骆驼也是骆驼,被逼无奈的金国也是金国。皇帝站在庭上大声问:“谁愿意带兵杀敌?”

庭下一片寂静无声。

“谁愿带兵杀敌?”

忽然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:“或许……辛弃疾可以?”

大家这才想起,还有一个曾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少年英雄正在家种树,尽管当初的少年已经被岁月折磨得白发苍苍。

但他自己不是说“若教眼底无离恨,不信人间有白头”吗?

皇帝一拍桌子:“快,快派个人去问问,辛弃疾现在到底还能吃几碗饭?”

很可惜,他真的吃不下几碗饭了。

生命的最后几年,稼轩虽然不能身体力行,却依旧不忘报国志愿。1208年的一天,他如往常一样颤巍巍地编辑朋友圈,打出“杀贼”二字。

屏幕显示:发布成功。

他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喜色,缓缓地闭上了眼睛,享年六十八岁。

我想,若要论起稼轩的知己,往前数霍去病算一个,往后数柳如是算一个。只可惜都是隔了生涯的,实在是过分寂寞了。

提起他,我总是想起南宋的另一位英雄写下的一首诗。尽管他的生命在稼轩出生之前就已经终结,但南宋贫弱的血气冥冥之中还是给二人缔结了缘分:

欲将心事付瑶琴,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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